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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散文集系列优秀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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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是一种抒发作者真情实感、写作方式灵活的记叙类文学体裁。 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散文与韵文、骈文相对,不追求押韵和句式的工整。下面是小编辛苦为大家带来的张晓风散文集系列优秀2篇,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张晓风散文集美文系列 篇1

德:

从疾风中走回来,觉得自己像是被浮起来了。

山上的草香得那样浓,让我想到,要不是有这样猛烈的风,恐怕空气都会给香得凝冻起来!

我昂首而行,黑暗中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笑容。

白色的芦荻在夜色中点染着凉意。

这是深秋了,我们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临近了。

我遂觉得,我的心像一张新帆,其中每一个角落都被大风吹得那样饱满。

星斗清而亮,每一颗都低档地俯下头来。

溪水流着,把灯影和星光都流乱了。

我忽然感到一种幸福,那种浑沌而又淘然的幸福。

我从来没有这样亲切地感受到造物的宠爱——真的,我们这样平庸,我总觉得幸福应该给予比我们更好的人。

但这是真实的,第一张贺卡已经放在我的案上了。

洒满了细碎精致的透明照片,灯光下展示着一个闪烁而又真实的梦境。

画上的金钟摇荡,遥遥的传来美丽的回响。

我仿佛能听见那悠扬的音韵,我仿佛能嗅到那沁人的玫瑰花香!而尤其让我神往的,是那几行可爱的祝词:“愿婚礼的记忆存至永远,愿你们的情爱与日俱增。

是的,德,永远在增进,永远在更新,永远没有一个边和底——六年了,我们护守着这份情谊,使它依然焕发,依然鲜洁,正如别人所说的,我们是何等幸运。

每次回顾我们的交往,我就仿佛走进博物馆的长廊。

其间每一处景物都意味着一段美丽的回忆。

每一件。

事都牵扯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那样久远的事了。

刚认识你的那年才十七岁,一个多么容易错误的年纪!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错。

我生命中再没有一件决定比这项更正确了。

前天,大伙儿一块吃饭,你笑着说:“我这个笨人,我这辈子只做了一件聪明的事。“

你没有再说下去,妹妹却拍起手来,说:“我知道了!”啊,德,我能够快乐的说,我也知道。

因为你做的那件聪明事,我也做了。

那时候,大学生活刚刚展开在我面前。

台北的寒风让我每日思念南部的家。

在那小小的阁楼里,我呵着手写蜡纸。

在草木摇落的道路上,我独自骑车去上学。

生活是那样黯淡,心情是那样沉重。

在我的日记上有这样一句话:“我担心,我会冻死在这小楼上。“

而这时候,你来了,你那种毫无企冀的友谊四面环护着我,让我的心触及最温柔的阳光。

我没有兄长,从小我也没有和男孩子同学过。

但和你交往却是那样自然,和你谈话又是那样舒服。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男孩子多么好呢!我们可以一起去爬山,去泛舟。

让小船在湖里任意飘荡,任意停泊,没有人会感到惊奇。

好几年以后,我将这些想法告诉你,你微笑地注视着我:“那,我可不愿意,如果你真想做男孩子,我就做女孩。

而今,德,我没有变成男孩子,但我们可以去邀游,去做山和湖的梦,因为,我们将有更亲密的关系了。

啊,想象中终生相爱相随该是多么美好!

那时候,我们穿着学校规定的卡其服。

我新烫的头发又总是被风刮得乱蓬蓬的。

想起来,我总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喜欢接近我。

那年大考的时候,我蜷曲在沙发里念书。

你跑来,热心地为我讲解英文文法。

好心的房东为我们送来一盘卷,我慌乱极了,竟吃得洒了一裙子。

你瞅着我说:“你真像我妹妹,她和你一样大。“

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径低着头,假作抖那长长的裙幅。

那些日子真是冷极了。

每逢没有课的下午我总是留在小楼上,弹弹风琴,把一本拜尔琴谱都快翻烂了。

有一天你对我说:“我常在楼下听你弹琴。”

你好像常弹那首甜蜜的家庭。

“怎样?在想家吗?”我很感激你的偷听,唯有你了解、关切我凄楚的心情。

德,那个时候,当你独自听着的时候,你想些什么呢?你想到有一天我们会组织一个家庭吗?你想到我们要用一生的时间以心灵的手指合奏这首歌吗?

寒假过后,你把那叠泰戈尔诗集还给我。

你指着其中一行请我看:“如果你不能爱我,就请原谅我的痛苦吧!”我于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我真的不希望。

并非由于我厌恶你,而是因为我大珍重这份素净的友谊,反倒不希望有爱情去加深它的色彩。

但我却乐于和你继续交往。

你总是给我一种安全稳妥的感觉。

从头起,我就付给你我全部的信任,只是,当时我心中总向往着那种传奇式的、惊心动魄的恋爱。

并且喜欢那么一点档的悲剧气氛。

为着这些可笑的理由,我耽延着没有接受你的奉献。

我奇怪你为什么仍作那样固执的等待。

你那些小小的关怀常令我感到。

那年圣诞节你是来不易的几颗巧克力糖,全部拿来给我了。

我爱吃笋豆里的笋子,唯有你注意到,并且耐心地为我挑出来。

我常常不晓得照料自己,唯有你想到用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至今不能忘记那衣服的温暖,它在我心中象征了许多意义。

是你,敦促我读书。

是你,容忍我偶发的气性。

是你,仔细纠正我写作的错误。

是你,教导我为人的道理。

如果说,我像你的妹妹,那是因为你太像我大哥的缘故。

后来,我们一起得到学校的工读金,分配给我们的是打扫教室的工作。

每次你总强迫我放下扫帚,我便只好遥遥地站在教室的未端,看你奋力工作。

在炎热的夏季里,你的汗水滴落在地上。

我无言地站着,等你扫好了,我就去挥挥桌椅,并且帮你把它们排齐。

每次,当我们目光偶然相遇的时候,总感到那样兴奋。

我们是这样地彼此了解,我们合作的时候总是那样完美。

我注意到你手上的硬茧,它们把那虚幻的字眼十分具体他说明了。

我们就在那飞扬的尘影中完成了大学课程——我们的经济从来没有富裕过;我们的日子却从来没有贫乏过,我们活在梦里,活在诗里,活在无穷无尽的彩色希望里。

记得有一次我提到玛格丽特公主在婚礼中说的一句话:“世界上从来没有两个人像我们这样快乐过。

你毫不在意地说:“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我们的缘故。”

我喜欢你的自豪,因为我也如此自豪着。

我们终于毕业了,你在掌声中走到台上,代表全系领取毕业证书。

我的掌声也夹在众人之中,但我知道你听到了。

在那美好的六月清晨,我的眼中噙着欣喜的泪,我感到那样骄傲,我第一次分沾你的成功,你的光荣。

“我在台上偷眼看你,”你把系着彩带的文凭交给我,“要不是中国风俗如此,我一走下台来就要把它送到你面前去的。”

我接过它,心里垂着沉甸档的喜悦。

你站在我面前,高昂而谦和,刚毅而温柔,我忽然发现,我关心你的成功,远远超过我自己的。

那一年,你在受军训。

在那样忙碌的生活中,在那样辛苦的演习里,你却那样努力地准备研究所的考试。

我知道,你是为谁而作的。

在凄长的分别岁月里,我开始了解,存在于我们中间的是怎样一种感情。

你来看我,把南部的冬阳全带来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你临别敬礼的镜头烙在我心上有多深。

我帮着你搜集资料,把抄来的范文一篇篇断句、注释。

我那样竭力地做,怀着无上的骄傲。

这件事对我而言有太大的意义。

这是第一次,我和你共赴一件事,所以当你把录取通知转寄给我的时候,我竟忍不住哭了,德,没有人经历过我们的奋斗,没有人像我们这样相期相勉,没有人多年来在冬夜图书馆的寒灯下彼此伴读。

因此,也就没有人了解成功带给我们的兴奋。

我们又可以见面了,能见到真真实实的你是多么幸福。

我们又可以去作长长的散步,又可以蹲在旧书摊上享受一个闲散黄昏。

我永不能忘记那次去泛舟。

回程的时候,忽然起了大风。

小船在湖里直打转,你奋力摇橹,累得一身都汗湿了。

“我们的道路也许就是这样吧!”我望着平静而险恶的湖面说:“也许我使你的负担更重了。“

“我不在意,我高兴去搏斗!”你说得那样急切,使我不敢正视你的目光,只要你肯在我的船上,晓风,你是我最甜蜜的负荷。

那天我们的船顺利地拢了岸。

德,我忘了告诉你,我愿意留在你的船上,我乐于把舵手的位置给你。

没有人能给我像你给我的安全感。

只是,人海茫茫,哪里是我们共济的小舟呢?这两年来,为了成家的计划,我们劳累着几乎虐待自己的地步。

每次,你快乐的笑容总鼓励着我。

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宿舍,当我们迈上那斜斜的山坡,你忽然驻足说:“我在地毯的那一端等你!我等着你,晓风,直到你对我完全满意。

我抬起头来,长长的道路伸延着,如同圣坛前柔软的红毯。

我迟疑了一下,便踏向前去。

现在回想起来,已不记得当时是否是个月夜了,只觉得你诚挚的言词闪烁着,在我心中亮起一天星月的清辉。

“就快了!”那以后你常乐观地对我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有一个小小的家。

”你是那屋子的主人,你喜欢吧?”

我喜欢的,德,我喜欢一间小小的陋屋。

到天黑时分我便去拉上长长的落地窗帘,捻亮柔和的灯光,一同享受简单的晚餐。

但是,哪里是我们的家呢?哪儿是我们自己的宅院呢?

你借来一辆半旧的脚踏车,四处去打听出租的房子,每次你疲惫不堪的回来,我就感到一种痛楚。

“没有合意的,”你失望地说,”而且太贵,明天我再去看。“

我没有想到有那么多困难,我从不知道成家有那么多琐碎的事,但至终我们总算找到一栋小小的屋子了。

有着窄窄的前庭,以及矮矮的榕树。

朋友笑它小得像个巢,但我已经十分满意了。

无论如何,我们有了可以想息的地方。

当你把钥匙交给我的时候,那重量使我的手臂几乎为之下沉。

它让我想起一首可爱的英文诗:“我是一个持家者吗?哦,是的,但不止,我还得持护着一颗心。”

”我知道,你交给我的钥匙也不止此数。“

你心灵中的每一个空间我都持有一枚钥匙,我都有权径行出入。

亚寄来一卷录音带,隔着半个地球,他的祝福依然厚厚地绕着我。

那样多好心的'朋友来帮我们整理。

擦窗子的,补纸门的,扫地的,挂画儿的,插花瓶的,拥拥熙熙地挤满了一屋子。

我老觉得我们的小屋快要炸了,快要被澎湃的爱情和友谊撑破了。

你觉得吗?他们全都兴奋着,我怎能不兴奋呢?我们将有一个出色的婚礼,一定的。

这些日子我总是累着。

去试礼服,去订鲜花,去买首饰,去选窗帘的颜色。

我的心像一座喷泉,在阳光下涌溢着七彩的水珠儿。

各种奇特复杂的情绪使我眩昏。

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快乐还是在茫然,是在忧愁还是在兴奋。

我眷恋着旧日的生活,它们是那样可爱。

我将不再住在宿舍里,享受阳台上的落日。

我将不再偎在母亲的身旁,听她长夜话家常。

而前面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呢?德,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要被送到另一个境域去了。

那里的道路是我未走过的,那里的生活是我过不惯的,我怎能不惴惴然呢?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安慰我的,那就是:我知道你必定和我一同前去。

冬天就来了,我们的婚礼在即,我喜欢选择这季节,好和你厮守一个长长的严冬。

我们屋角里不是放着一个小火妒吗?当寒流来时,我愿其中常闪耀着炭火的红火。

我喜欢我们的日子从黯淡凛冽的季节开始,这样,明年的春花才对我们具有更美的意义。

我即将走入礼堂,德,当结婚进行曲奏响的时候,父母将挽着我,送我走到坛前,我的步履将凌过如梦如幻的花香。

那时,你将以怎样的微笑迎接我呢。

我们己有过长长的等待,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段了。

等待是美的,正如奋斗是美的一样,而今,铺满花瓣的红毯伸向两端,美丽的希冀盘旋而飞舞,我将去即你,和你同去采撷无穷的幸福。

当金钟轻摇,蜡炬燃起,我乐于走过众人去立下永恒的誓愿。

因为,哦,德,因为我知道,是谁,在地毯的那一端等我。

张晓风散文集美文系列 篇2

有些人,他们的姓氏我已遗忘,他们的脸却恒常浮着——像晴空,在整个雨季中我们不见它,却清晰地记得它。

那一年,我读小学二年级,有一个女老师——我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了,但好像觉得她是很美的(有哪一个小学生心目中的老师不美呢?)也恍惚记得她身上那片不太鲜丽的蓝。

她教过我们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但永远记得某个下午的作文课,一位同学举手问她“挖”字该怎么写,她想了一下,说:“这个字我不会写,你们谁会?”

我兴奋地站起来,跑到黑板前写下了那个字。

那天,放学的时候,当同学们齐声向她说:“再见”的时候,她向全班同学说:“我真高兴,我今天多学会了一个字,我要谢谢这位同学。

我立刻快乐得有如胁下生翅一般一一我生平似乎再没有出现那么自豪的时刻。

那以后,我遇见无数学者,他们尊严而高贵,似乎无所不知。

但他们教给我的,远不及那个女老师为多。

她的谦逊,她对人不吝惜的称赞,使我忽然间长大了。

如果她不会写“挖”字,那又何妨,她已挖掘出一个小女孩心中宝贵的自信。

有一次,我到一家米店去。

“你明天能把米送到我们的营地吗?”

“能。”那个胖女人说。

“我已经把钱给你了,可是如果你们不送,”我不放心地说,“我们又有什么证据呢?”

“啊!”她惊叫了一声,眼睛睁得圆突突,仿佛听见一件耸人听闻的罪案,“做这种事,我们是不敢的。

她说“不敢”两字的时候,那种敬畏的神情使我肃然,她所敬畏的是什么呢?是尊贵古老的卖米行业?还是“举头三尺即有神明”

她的脸,十年后的今天,如果再遇到,我未必能辨认,但我每遇见那无所不为的人,就会想起她——为什么其他的人竟无所畏惧呢!

有一个夏天,中午,我从街上回来,红砖人行道烫得人鞋底都要烧起来似的。

忽然,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疲软地靠在一堵墙上,她的眼睛闭着,黎黑的脸曲扭如一截枯根,不知在忍受什么?

他也许是中暑了,需要一杯甘冽的冰水。

他也许很忧伤,需要一两句鼓励的话,但满街的人潮流动,美丽的皮鞋行过美丽的人行道,但没有人伫足望他一眼。

我站了一会儿,想去扶他,但我闺秀式的教育使我不能不有所顾忌,如果他是疯子,如果他的行动冒犯我——于是我扼杀了我的同情,让自己和别人一样地漠然离去。

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那天中午他在眩晕中想必也没有看到我,我们只不过是路人。

但他的痛苦却盘据了我的心,他的无助的影子使我陷在长久的自责里。

上苍曾让我们相遇于同一条街,为什么我不能献出一点手足之情,为什么我有权漠视他的痛苦?我何以怀着那么可耻的自尊?如果可能,我真愿再遇见他一次,但谁又知道他在哪里呢?

我们并非永远都有行善的机会——如果我们一度错过。

那陌生人的脸于我是永远不可弥补的遗憾。

对于代数中的行列式,我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倒是记得那细瘦矮小貌不惊人的代数老师。

那年七月,当我们赶到联考考场的时候,只觉整个人生都摇晃起来,无忧的岁月至此便渺茫了,谁能预测自己在考场后的人生?

想不到的是代数老师也在那里,他那苍白而没有表情的脸竟会奔波过两个城市而在考场上出现,是颇令人感到意外的。

接着,他蹲在泥地上,拣了一块碎石子,为特别愚鲁的我讲起行列式来。

我焦急地听着,似乎从来未曾那么心领神会过。

泥土的大地可以成为那么美好的纸张,尖锐的利石可以成为那么流丽的彩笔——我第一次懂得,他使我在书本上的朱注之外了解了所谓“君子谋道”的精神。

那天,很不幸的,行列式没有考,而那以后,我再没有碰过代数书,我的最后一节代数课竟是蹲在泥地上上的。

我整个的中学教育也是在那无墙无顶的课室里结束的,事隔十多年,才忽然咀嚼出那意义有多美。

代数老师姓什么?我竟不记得了,我能记得国文老师所填的许多小词,却记不住代数老师的名字,心里总有点内疚。

如果我去母校查一下,应该不甚困难,但总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他比许多我记得住姓名的人不是更有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