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红楼梦》中王熙凤的描写特点》

【内容摘要】

《红楼梦》在人物描写上是相当成功的。全书以其笔墨触及人物之繁多，而竟能将众生描画得各具特色、活灵活现。并且还留下了大量耐人寻味的文外之意、弦外之音，直指人生宏旨，为作品增色不少。本文主要探讨王熙凤的描写特点：一是赋予人物以个性化的语言和动作，塑造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二是多角度地展现人物性格的复杂性，把作品对人物的描写引向深入;三是采用让事实说话的客观叙述方法，使人物更具张力，给读者留下了最大的解读空间。

【关键词】

个性化　　复杂性　　客观性

《红楼梦》围绕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恋爱、婚姻悲剧，同时展开了一个由无数有关人物所构成的社会生活环境，使读者不是仅仅只能从主要人物的性格上，而且还能从整个社会文化背景的高度来寻找酿成悲剧的根源。为了解主人公的性格和生活在他们周围的众生之相，为揭开他们所处的社会生活环境的面纱，作者笔墨触及的人物竟多达五百多个，被详细叙及的也有三四十个。如此多的人物，作者写来竟是各有各的脸孔，各有各的行事做人的一套，主要人物更是个个形象鲜明而饱满，让人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而且，《红楼梦》人物描写的高妙之处还不尽在于此。

清人王国维盛赞《红楼梦》，以其为“目的在描写人生”之“绝大著作”。①如此评价毫不为过。既是描写人生，必先描写人物，而后又不止于描写人物方能让人从中体味出人生之种种来。《红楼梦》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是相当成功的。本文在此仅就其三个特点作一下探讨，一是通过赋予人物以人性化的语言和动作来塑造人物性格，二是多角度地展现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三是采用让事实说话的客观叙述方法。第一个特点是《红楼梦》描写人物的基本方法，第二个特点是将人物描写引向深入，第三个特点使《红楼梦》的人物描写更具张力，给读者留下最大的解读空间。

一、赋予人物以个性化的语言和动作

依作者所说，《红楼梦》乃是根据一块石头所记之故事修改而成。这块石头在下凡历劫之时所变化的人身即为贾宝玉。宝玉生在封建社会末期，痛恨世俗的人物和社会，于是他便在一群纯洁、善良、貌美的少女中寻找自己的.价值。《红楼梦》据此不但塑造了一个“痴呆玉”的形象，也还塑造出一大群个性鲜明、生动活泼的女性形象：辣凤姐、憨湘云、敏探春、勇晴雯、俏平儿、贤袭人……

其中王熙凤是诸多人物中刻画得最为成功的一个，在全书情节的逐步展开中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作者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了她那泼辣精明、机变逢迎、贪婪歹毒、好玩弄权术的面目，在第三回对王熙凤出场的描写是极其精彩的一节。与别人都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大不相同，凤姐出场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②然后才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难怪黛玉纳罕，觉得这胆大张狂的来者实在是“放诞无礼”，然而这“放诞无礼”却正说明了王熙凤在贾府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后来通过贾母的介绍更证明了这一点。贾母说：“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贾母的戏谑口气一方面衬托出凤姐素常的泼辣性格，另一方面也说明王熙凤是一个深得贾母宠爱的特殊人物。及至凤姐过来与黛玉见过面后，不但对黛玉夸赞万分，而且还顺带夸赞起老太太来：“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提起一面都没见过的姑妈竟能立马伤心得掉泪，听贾母一句提醒后又“忙转悲为喜”，这既显露出她的虚伪狡黠，又显露出她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机变逢迎的本领，揭露了她在贾府中得宠的原因。

作者赋予王熙凤的语言是相当个性化的。她平日里跟下人说话尽透着她的威风张狂劲儿，跟老太太说话又是一个打趣儿接着一个打趣儿，想尽法子凑趣讨老太太欢心，在太太姑娘们跟前讲起话来则是八面玲珑，见风使舵。

第四十六回里，邢夫人为大老爷贾赦想讨鸳鸯做小妾的事情特意找凤姐商议，凤姐儿听了，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这会子回避还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了!……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见邢夫人不听劝告，便“连忙陪笑”，说了下面一段话：“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那里信得?我竟是个呆子。琏二爷或有日得了不是，老爷太太恨的那样，恨不得立刻拿来一下子打死?及至见了面，也罢了，依旧拿着老爷太太心爱的东西赏他。如今老太太待老爷，自然也是那样了。依我说，老太太今儿喜欢，要讨今儿就讨去。我先过去哄着老太太发笑，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里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的。给了更好，不给也没妨碍，众人也不知道。”

好厉害的凤姐，不但转弯转得快，还索性说自己是年轻不懂事，一发儿把刚才的劝告完全翻转过来，反成了劝太太即刻“今儿就讨去”，并连珠带炮似地帮着出了一兜主意并表示很乐意效力，言语之间又还趁便奉承一通邢夫人对她夫妇的好，活脱脱的一个机变迎奉、老于世故的精明角色。这番对话几个来回就勾画出凤姐的心思性情来，就连其中不经意间带上的口头禅“依我说”，分明也是属于凤姐的：宛然一副合家上下的主心骨的口气，透露出凤姐潜意识里对于自己在家族中说得起话说话算话的重要地位的不自觉摆弄。只不过此“依我说”非彼“依我说”，前面是要邢夫人打消念头，现在却是要马上去讨了。

二、不回避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多角度地展现人物形象

优秀的文艺作品，总能引起人的许多联想。《红楼梦》自诞生始，对它的赏析评论就争执不断，可以这么说，不同时代、不同年龄段的人读《红楼梦》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成长阶段，对这本书也会有全然不同的体味，而这也正是《红楼梦》能穿透时代，永葆魅力之处。它之所以成为一部耐精读耐咀嚼评说、似乎永远读不尽说不完的书，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而其对人性的深刻描写，善于展现人物性格的复杂性的特点，无疑是重要原因之一。